提到互惠,大家往往与共赢、互利相联系,然而互惠一定是亲社会的吗?1995年,Clutton-Brock和Parker在Nature上对互惠的内涵和外延再次进行定义,认为互惠是指个体以相似方式回馈他人行为的交往准则,包括积极互惠和消极互惠,如“以善报善、以恶制恶”(Trivers, 1971; 孙忠强 等, 2019)。
然而互惠过程非常复杂,个体在互惠中可能是参与方,也可能是观察方,当个体对互惠行为予以回应时,接受方可能是互惠行为发起方,也可能是不相关第三方。对此,Nowak团队将固定双方的互惠行为称为直接互惠;将个体收到互惠行为后,向第三方发起的行为称为上行间接互惠;将个体观察陌生双方的互惠行为后,向行为发起方发起的行为称为下行间接互惠(Nowak & Sigmund, 2005)。 研究发现,心理理论、共情与个体互惠行为密切相关(Lai et al., 2020)。心理理论能够促进儿童在互惠交往中对他人意图的认知,并在适宜互惠情境下“以牙还牙”(Hartley & Fisher, 2018);共情能够促进儿童在互惠中对他人情绪的感知理解,并在互惠决策时“感他人之所感”(Eklund & Meranius, 2021; 谢东杰 等, 2018)。 孤独症谱系障碍(Autism Spectrum Disorder, ASD)是一种广泛性神经发育障碍,其核心特征是社会交往和沟通受限(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, 2013)。现实生活中,该群体心理理论、共情能力受损,导致互惠策略使用混乱,常引发一系列互惠困扰(Santini et al., 2022)。已有心理盲假说和极端男性脑假说提出解释:心理盲假说认为心理理论缺陷是ASD儿童互惠障碍的根源(Baron-Cohen et al., 1985);极端男性脑假说认为该群体的低水平共情和高水平系统化,是该群体对互惠行为僵化回应的诱因(Baron-Cohen, 2002)。然而,这两类假说既难以为临床提供一致性干预方案,亦难以解释为何ASD儿童会出现心理理论任务得分较低,却在互惠情境中使用较强的互惠策略(如“以牙还牙”)(Schneider et al., 2013)、共情水平较低,却又表现出适宜互惠行为(Woodcock et al., 2020)等现象。 弱中央统合理论为解释ASD儿童互惠行为特征及机制提供了新思路(Happé, 1999)。该理论认为,ASD儿童对互惠信息的感知受两方面影响:情境信息整合困难诱发ASD儿童的自我中心偏向,即将自我观点或想法强加于他人;增强的细节加工偏好诱发ASD儿童的中心改变偏向,即个体的互惠选择受制于他人回应/反馈。 基于“自我-他人”区分视角提出自我中心偏向和中心改变偏向解释:情境信息的整合困难容易诱发ASD儿童的自我中心偏向(情绪性自我中心、动机性自我中心);增强的细节加工偏好容易诱发ASD儿童的中心改变偏向(演绎性中心改变、反馈性中心改变)。然而现实互惠非常复杂,ASD儿童在不同互惠情境中,自我中心偏向和中心改变偏向相互竞争,当互惠情境由常规到非常规变化时,ASD儿童的自我中心偏向占优;由无偏好信息到有偏好信息变化时,ASD儿童的中心改变偏向占优。未来还需进一步深究儿童模仿和抑制控制能力的潜在作用、探索分离条件下“自我”观点和“他人”观点对 ASD 儿童互惠行为的作用效价、开发科学有效的 ASD 儿童互惠技能干预模式。